农家儿女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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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回撕心裂肺桂树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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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从武陵开出的客班车,在金玉龙的焦急之中,终于驶入仙源汽车站。他跳下车来,直奔售票窗口;一问,正好有十二点开出、并路过山阳的汽车票,便连忙购了一张。他一面接过车票,一面心中暗念道:“阿弥陀佛,谢天谢地!”

买好车票后,他只稍坐一会就上了车。车行半个小时后,到达山阳站。他下车就往家中走,一刻也未停留。到家后,他顾不得休息,一面问候爹娘和奶奶,一面拿出胡玉芬买的蛋糕和糖果,给老人和弟妹们吃。

然后,他便走出屋外,到屋旁的小山坡上去了。

那里有一棵好大的桂花树。他一月前出去时,正值桂花盛开,周围好几里远都能闻到香气。如今,满树桂花都已枯萎,变成了褐色的小干花,落得满地都是。他见此情景,暗暗惋惜道:“出去的时节,开得那么好看那么香,不想回来时就枯萎凋谢了,这也太短暂了吧!”

说毕,他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,从怀中掏出胡玉芬写给他的那封书信。他先看了看二面,只见正面写着两行字体非常熟悉的字:左上一行是“刻骨铭心人玉龙亲启”,右下一行是“万分愧疚人玉芬亲交”。

他看后,一面暗自笑道:“为何自称‘万分愧疚人’?把人都给了我,还说什么万分愧疚呢?”一面放到鼻前闻了闻,只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。于是,他小心地撕开封口,又小心地抽出信纸来。

然后,他把信封放在腿上,展开信纸来看;只见上面曾经落下过好些水珠似的,将上面好些地方都打湿过,有好些字迹还被渍浸得模糊了。因此,他笑道:“怎么不小心了?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。”

他一面笑着,一面开始看信文,只见头一行顶格写道:“亲爱的玉龙”。他向那几个字上响吻了一下,又笑道:“你就是空着不写,我也能看见或听到你叫我。”他再往下行看时,只见空格写道:“首先,我洒泪向你负荆请罪!”

他还是笑道:“傻丫头,你对我情深意重,又于我有大恩,何罪之有?”

他再往下看时,只见接着写道:“因为,我已无耻地背叛了你!”

他看到这里,心中陡然一惊,不禁疑惑起来,自问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啊?”

惶惑中的他,急忙往下看,只见提行写道:

亲爱的玉龙,当你看到这封书信时,我已跟随着另外一个男儿完婚去了——你先别骂我,请听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后,你再骂不迟。

今年八月初,我们短暂地见过一面之后,我回到家里时,发生了一件我没有处理好、也处理不好的事情。那就是我爸、我妈和我奶奶,未征得我的同意,避着我为我定下一门亲事。

我回去知道后,坚决不同意,并与他们争辩说:“你们明知我与我的同学金玉龙要好,为什么还要避着我,为我另外定亲?告诉你们,我是非金玉龙不嫁!”

可他们不听我的,教训我道:“金玉龙虽然不错,可你们一个个的,连工作都还没有,毕业之后,也仍然需要回农村。他家里条件又不大好,还住在山丘区。你若与他结婚后,有什么好日子过呢?”

他们又对比说:“现在,我们为你定下的这门亲事,人既年轻标致,又是个军人,还是个连级干部。你和他结婚后,就可以随军去了。这事办成后,还说什么条件,还忧什么工作?这不比和金玉龙结婚强多了?你好生想想吧!”

他们这些话,我哪里听得进去?因此,我坚持争辩道:“你们这是势利眼,与祝英台的父亲祝员外是一样的!假若遇到一个条件更好的,你们又怎么办?”

他们说不过我,便骂我不孝,白养了我这么大。奶奶还哭天哭地,说我如果不听他们的,她就要寻短路。我妈也严厉地说我,如果不听他们的话,就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。我爸虽未这样说,但他也很严肃地告诉我,这件事必须要听他们的。

最糟糕的是,他们竟然一意孤行,各方面合起伙来,隐瞒我和你的关系;并由我妈出面,伙同那军人的父亲,分别代表我和那军人,避着我去公社民政办,裁了结婚证。

那个军人,也是我们武陵市人。听说,他父亲是个老干部,与我爸相好。他说,他最近多次见过我,对我印象非常好。所以,他积极地托人介绍,一定要把我说给他的军人儿子为妻。结果,他们很快就拿到了他们想要的结婚证。

他们做成这笔交易后,便立即打电话,催那军人回来结婚。那军人听说,家里已经为他物色到一个极好的对象,并且打了结婚证,口里虽然说“太着急、太苍促了”,但因年纪也不小了,还是立即请了两个月探亲假,专程赶了回家来结婚。

我知道这一情况后,非常生气,在家里来了一场大闹天空。但你是知道的,连孙悟空都被杨二郎、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等人制服了;我这个心肠软弱无用的人,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?

于是,我便设法避开这些人,直接与对方交锋。我想,人家是个军人,还是个连级干部,思想觉悟一定很高。我要是亲口把我们的情况向他说明了,他一定会支持我的。天涯何处无芳草,何必一定要找我?只要他本人松口不找我了,不就一天的乌云都散了吗?

于是,我便和我妈说:“这件事,无论你们怎么动心机,做安排,都是不作数的,必须得我自己点头才行。就是打了结婚证,那也是一张废纸。事到如今,我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,你们就想我和他结婚?办不到!除非,你让我与他见个面。如果我看上了他,那还有个商量。如果我看不上,你们讲出血来也是苋菜汁!”

我妈一听这话,以为有了门道。因为她想的是:那军人的颜值,并不亚于你;再加上一身连级干部的军装穿在身上,那威武雄壮的形象,还不胜过你?我见了之后,还不舍你而向他?因此。她心喜道:“那行!你想见面,我今日就叫人去安排,让你们马上见面!”

我又提出:只能我们两个单独见面,两边的家人和亲戚朋友,一个也不许参和。我妈也同意了。当天,她就让人安排我与那军人单独见了面。

谁知,事与愿违。那军人一见我,果觉“极好”,因而满心欢喜,就像着了魔似的,看上了我,爱上了我。无论我怎样说明前情,他一概不究,只说:“其他一切,我都不听。我只认三条:第一,我爱你喜欢你,决无二心。第二,我们已经打了结婚证,已经结为夫妻。第三,我会永远爱你,保护你,决不分开!”

我想,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“冤孽”吧?要不,我怎么就叫化子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呢?无奈之下,我对他说:“同志,以前我们从不认识,互相一点也不了解,如今一见面就结婚,以后能够合得来吗?”

他说:“你说得也是。那就这样吧,从今日起,我们两个出去玩一星期,好吗?”

我一听,吓了一跳,便借口未带钱粮和衣物,不答应他。

他却笑道:“那要什么紧?钱粮我身上带的有,衣物我给你买就是!”说着,他拉着我就走。我虽然坚决反对,却架不住他的热情和实力,被他脚不点地拉走了。我想叫喊,可你是知道的,我是个拨不开情面的人。毕竟,他是个有级有别的军人啊。

于是,我被他带到省城和周边玩了七天。开始,我提心吊胆,生怕他非礼我。慢慢地,我发现他不是那样的人。而且,我还发现,他和你一样,不但人品好,还是个很细心,很体贴,很会照顾女孩儿的人。

七天后,他带我安全地返回了武陵。但他逼着我表态,定要我与他完婚。

我虽然对他改变了看法,有了一些好感;但我的心中,有你牢牢地占据着,怎么能答应他的婚事呢?所以,我坚决不松口。心想,你一个军人,总不能强迫我吧?

不料,正因为他是个连级军人,胸中自有经纬,能拿住我的弱点。他说:“这样说来,你还是对我缺乏了解。这样吧,我请了两个月的假,本就是回来和你完婚的。你既然还要继续了解我,那剩下的五十天,我们两个就做个远距离的旅游,让你了解够了再完婚,好吗?”

果然,我被他击中了要害。我虽然发现他不是那种耍非礼的人,但哪敢随他做五十天的远距离旅游?所以,我断然拒绝了他。

但他的新招马上又来了,占尽上风地说:“小胡呀,好好的婚事你不答应,难道你想和我对簿公堂吗?我若是以‘扰乱军婚’为由,一纸诉状告上法庭,你爸爸、妈妈和你的老同学,都难脱干系啊!到头来,只怕你还得判与我为妻呢!”

他又追问我:“难道你不信吗?告诉你,我现在有三大胜算在握:第一,是你爸、妈应承了我的婚事,我的上级军队组织才批准我回来结婚的。第二,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。第三,我是军人,军婚是受保护的,法律是偏向军人的。你好好想一想,那后果将会是怎样呢?”

亲爱的玉龙,没有你在身边,对于这样的问题,我实在是无有智力去判断,实在是无有能力去解决!你知道吗,我多么想你啊!要是有你在我身边,你一定能够好好地保护我!

金玉龙一气看到这里,早已由失魂落魄,泪流满面,进展到撕心裂肺一般地难过。

要知胡玉芬在信中还写了一些什么,请看下一回:女儿泣血书三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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