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家儿女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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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回男儿明智勇自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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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金玉龙看完胡玉芬给他的那封长信后,一面痛悔和自责,一面狠狠地骂自己:“混蛋!懦夫!蠢才!既误了自己,又害了别人!真是冤枉抢得一张男儿皮!”

如何叫他不自责,怎能叫他不痛悔?

刚刚一刻儿之前,他的心情还沉浸在无限的甜蜜之中。可一瞬间,他的心情,就变得像在冷冻库冷冻了三天三夜似的,冷得不能再冷了。

就说四个小时前吧,他在武陵汽车西站与胡玉芬分别时,虽然双双泪水长流,但那泪水毕竟是蜂蜜化成的。而现在呢,他就像一个登山运动员,先是成功地登上了珠穆朗玛峰,心情十分地喜悦;不料,突然之间,他又跌入马利亚拉海沟,在那深达万米之海水地重压下,窒息得马上就要混身碎骨一般。

此刻的金玉龙,只觉头昏脑胀,天旋地转,心闷胸堵,十分难受。忽然,他“哇”的一声,喷出一口鲜血来。顿时,他支持不住,趴在那桂花树的树杆上,头枕手臂,休息了一会,方觉心中停当一些。

稍稍好些后,他方移步下坡,高一脚,低一脚,蹒跚地回到屋里,拿水瓢舀了些冷水,到后面漱了漱口。然后,他便不言不语地躺在了床上。

他弟妹们见了,问他:“大哥,你怎么啦?”

他回答:“没事,你们搞你们的事去吧。”

他奶奶知道了,前来问他:“龙儿,怎么啦,累了?”

他回答:“奶奶,没事。您放心,我歇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他爹娘知道了,前来问他:“玉龙,怎么啦,病了?”

他回答:“爹、娘,我没病。您放心,我只是想歇一歇。”

然而,他爹娘说得对,他真的是病了,而且是一场大病。他这一躺下,就一连三天三夜没起床;除稍许喝了点米汤外,几呼是水米不粘牙。家人们全都着急了,忙为他请来一位老中医,给他诊治。

老中医在他床前,给他细细地诊脉后,对他父、母道:“大相公这病,是心家之病。我看他左寸心脉虚浮紊乱,左关肝脉弦涩不畅,右寸肺脉缓弱无力,右关脾脉唯独洪大,此乃心神疾受挫损之故。”

金父道:“还请老先生细细讲明了才好。”

老中医道:“心脉虚浮紊乱,是心神疾受挫损之症。心神受损,必然头昏脑胀,神志失常。且心为五脏六腑之主,故心家有病,必然波及其他。首先受害的,便是肝、脾,继而是肺。今见左关肝脉弦涩不畅,是肝脏受克,故尔天旋地转,情志抑郁。同见右关脾脉唯独洪大,即是脾脏受克,故尔不思饮食,水米不进。还见左寸肺脉缓弱无力,是肺脏受克,故尔悲伤不已,气弱声微。幸喜的是,双尺之脉平稳有根,可见元气未伤。加上他平日身体健康,痊愈应当不难。”

金父、金母点首,略微放下心来,问道:“老先生诊断高明,不知如何治疗才好?”

老中医道:“大相公之病,皆因心神疾受挫损,情志大为抑郁所至,故当宁神疏郁才是。这样吧,我先开个安神疏郁的方子,先吃两剂再看。”

他又道:“大相公之病,乃是心病。常言道,心病还得心药医。故大相公还得心胸宽广豁达,凡事看开些,不要郁结在心中,这病才会好得快些。”

说罢,他便出来,坐在饭桌旁,慢慢地开了个方儿。只见他先写道:当归、柴胡、白芍、薄荷、伏苓、白术、甘草、生姜、柏仁、远志、龙眼肉、煅龙骨、煅牡蛎、安息香;接着,又一味一味地写了剂量。

写完,他递与金父道:“此乃逍遥散加味,可安宁心神,疏散肝郁。他吃了若好些,我再来给他复个方儿。”说罢,吃了蛋茶,收下诊费而去。

金玉龙吃了老中医的方药,果然轻松了好些。慢慢地,他头不昏了,脑不胀了,也不那么天旋地转了;心闷胸堵的症状,也缓和了好多。饮食方面,也从汤水、稀粥、到能少量地吃些饭食。于是,他们又请老中医来,为他复了个恢复元神的方儿。半月之后,他方能下地,走动和散步。

在休养恢复的过程中,金玉龙慢慢地开始梳理自己的心思。首先,他记起了胡玉芬在书信中,向他以泪书写的“三个请求”,不免又拿出那沉甸甸的书信来,翻到那个地方。

只见:“你切记不要悲伤”、“你切记要自己保重”、“你切记要早结鸾俦”的三个“切记”;以及那“亲爱的玉龙,上述三点请求,是我写此长信的最终目的;若能念得一二分你我三年同窗和深爱之情,就请你万万放在心上”的最后一句话,都清晰地印入他的眼帘。

他不禁又哭了,心中说道:“亲爱的玉芬,你的三个请求,我都记住了,前两个也会慢慢做到。但最后一个,我虽然记得住,但又如何做得到?你我三年多刻骨铭心的深爱之情,叫我如何忘记得了?”

接着,他又把老中医那“须得心胸宽广豁达,凡事看开些,不要郁结在心中,这病方能好得快些”的话,反反复复地掂量。同时,他还把胡玉芬复述他“男子汉大丈夫,当深悟上善如水,牢固地树立为人民服务的宗旨;既要为人民服务,又怎能为儿女私情所困惑”的话,也细细回味不止。

于是,他的心情果然逐渐舒畅起来,精神好多了,人也清爽多了。

金玉龙既是个遇事先自责的人,也是个多为他人着想的人。因此,事到此时,他不但毫不埋怨胡玉芬,而且还设身处地为她着想:她一个女儿家,为此千方百计地思虑和谋划,付出的真是太多了,承受的也够沉重了!

还要她怎样呢?要是人品稍稍差些的,见了人家条件比我优越那么多,不拍起屁股溜之大吉,那才怪呢!有谁还能为我这样盘算,那样谋划?有谁还能像她这样,为我而忤逆父母长辈?

如今,我能有幸与之相爱三年多;末了,还能得她千打算,万谋划,舍身与我度“蜜月”,这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了!我又何必贪心不足,固执地悲伤,一味地钻牛角尖而放不下呢?

继而,他又想到胡玉芬的父母和奶奶,心中也体谅道:“他们怎能不为她着想呢?可怜天下父母心。做长辈的,哪有不为自己后人盘算的?我怎能责怪他们,在彼好我劣的情况下,舍我而图那更好的人呢?”

他想到这里,更加体谅起胡玉芬来,自思道:“这样也好!如今,她跟那军人随军去了,就不用愁不知何时毕业了,也不用愁安排个什么工作了。那军人那么爱她、追她,想必婚后也一定是待她很好的了。

再来,随军生活,一定会比农业技术人员的生活,要轻松、快乐得多。她也算是求得其所了。我既然深爱她,为什么不能为她高兴和祝福,反而悲痛欲绝呢?”

想到这些,金玉龙心中豁然开朗,有一种病除大愈的感觉。他开始一边休养,一边为家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还一边筹画着自己的将来。

然而,他毕竟是个多情的儿郎,要将他与胡玉芬的深爱,从心中一下子彻底抹去,又谈何容易?

因此,在一人独处、或夜深人静、或触景生情的时候,他仍然不免难以克制,伤心落泪。尤其是夜里,仍有泪湿枕头的时候。直到三个月之后,一九六八年元旦早过,春节将临的时节,他方心身基本两痊愈。

眼看这年又将过去,两月前已满二十四周岁的金玉龙,对毕业工作之事,怎能不更加望眼欲穿呢?

因此,他于年底之前,又到武陵农校去了一趟。

他是步行走小路去学校的。这八、九十里路,他先前不在话下。可这回是大病初愈,故他到校时,天竟黑了,人也累了。以前,他每回返校时,无论人累与不累,天黑与不黑,大多有近校的胡玉芬先到校,然后高高兴兴地接着他。

然而,这一回鸟儿不在现窝了,人已远去了。他只得形单影只地寻找食宿,好不容易才弄了些吃的,又好不容易才在别班的男寝室里,找到了一个空床铺。

于是,他在校胡乱睡了一夜。第二天早晨,他得知毕业仍无消息;吃过早饭后,与几个在校的同班同学打过招呼后,便立即起身回家。

他走出校门口,正折身要往西行时,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莫明其妙的念头。

原来,他竟然想去市里,到青年大饭店“512”房间去看看。

看什么呢?他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,只是心中有那么一种强烈的欲望罢了。因此,他想也没有多想,出门往东就走。

不到一个小时,他来到青年大饭店,进入厅内,登楼径直来到“512”房间门口。

那房门半掩半开着,他探头往里望去时,只见一对青年男女站在屋中央,正在那里拥抱亲吻。这正是:旧日劳燕已分飞,今朝鸳鸯又双宿。

金玉龙见了此情此景,忙缩回头来,转身就下楼而去。

他心中特别地不是滋味,不禁热泪盈眶;欲步行而回,又恐半途上力不从心,便直奔汽车西站。那日与胡玉芬分别时,她给他的几十元钱,病后买药用了一些,如今还剩的有。因此,他便购了一张到仙源的车票。

到达仙源后,他又立即购票乘车到山阳,然后径直回家。

回到家里后,他基本恢复常态,与家人们一起,忙这忙那,准备过春节。

要知后事如何,请看下一回:奉军令夜奔仙源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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