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家儿女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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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回饭桌前快人吐快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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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余桃枝见了金玉龙,很是感到意外,笑道:“呀!小金同志,我还以为,你是个几十岁的、老气横秋的人呢;原来,还是这么一个年轻、英俊的标后生儿!看样子,人还蛮随和的,只怕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?”

玉龙笑道:“哪里,哪里!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,哪里比得你桃姐,正当如花似玉的妙龄岁月?”

桃姐大笑道:“通病,通病!一些女儿家,习惯把自己的年龄说小;男儿们嘛,则习惯把自己的年龄说大!难道,你也害怕人家说你年轻,没经验,不沉稳,压不住人,就尽量夸大自己的年龄吗?”

她接着又道:“这也难怪,俺农村里一些人常常讲:男伢儿嘴上无毛,做事不牢!”

玉龙笑道:“桃姐,这回你看走眼了。告诉你,我一点也没有夸大自己的年龄,而是真的快三十了!”

桃姐听了金玉龙的话,不再做声,吃下一口饭后,方认真地说道:“其实,一个人有没有工作能力,有没有工作经验,也不在于年龄的大小。不是说,有志不在年高吗?好多杰出人物,不也是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大才?”

她停了一下又道:“小金同志,你放心,年轻不要紧。我看得出,你一定是个有志气、有作为、有才能的人。你就在我们这里好好工作吧,我们支持你!”

她姑妈余三姐笑道:“你这女伢儿讲话,真不害羞!你算老几,有什么本事能支持县委工作队的同志?”

余三姐的男人姓谢,因他为人老实厚道,一贯少言寡语,故人称他“谢哑巴”。这时,他听得她姑侄二人一面吃饭,一面说笑,也只是笑笑而已。

桃姐一见,把他也搭了一耙,笑道:“姑爷,你也笑话我?”

谢哑巴听了,照例只对她笑了笑,仍然只顾低头吃饭。

桃姐见她姑爷不答理她,觉得没味。已经吃完饭的她,便站了起来,把话锋重新对准她姑妈道:“姑妈,你笑我不害羞,不算老几,没本事?你们别笑,那可不一定,到时候再看吧!”

原要出门走的她,忽又回转头来,向那桌面上道:“我原以为有什么好吃的,过来可以赶赶嘴。原来,左不过也是些腊肉腊鱼等腊菜。只有这碗嫩葱炒鸡蛋,还算不错。”说时,她伸筷子夹了一大块,要往嘴里放。

余三姐连忙阻拦道:“你这个女伢儿!没看见,人家小金同志还在吃饭吗?”

桃姐顺势将那块蛋放到金玉龙碗里,假作娇嗔道:“姑妈怎么小气起来?哦,来了个‘小金同志’,就喜欢起人家来,没有侄女儿‘桃姐’了,是吧?也不知道长青不长青呢!”说完,又唱又笑地出去了。

这里,余三姐道:“小金同志,我这侄女儿被一屋人娇惯坏了,你可别见怪啊。”

玉龙笑道:“三姨说哪里话来,怎么会见怪呢?我倒觉得,她非常可爱。”

余三姐道:“那就好!若要见怪的话,那,只怕你会在我们这里住不下去呢。”

玉龙笑道:“三姨放心吧,我是个什么人都合得来的人,何况桃姐那么可爱?再说,我弟妹众多,共有七兄妹,平日陆素,相处贯了。如今住在你这里,认识了桃姐,只当又多了一个妹妹就是了。”

余三姐笑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!这样,我们才能相处得糯粘和长久。”说着,他们吃完了晚饭,捡完了家什。

从此,金玉龙便在这余家塆生产队,与他们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,已经一连生活了整整八个月。在这八个月中,他和余桃枝从相识到相与,从相与到相知,从相知到相慕,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生活画面:

早晨,他们双双背着锄头锹板,沐浴着朝阳,到队里去出集体工。傍晚,他们又双双身染夕阳余辉,回到余家塆歇息。

在插秧的季节里,他们总是走在队里一群男男女女的青年人前面,下田占着头、二位的位置,敏捷而快速地一面插秧,一面飘扬着笑声或歌声。割稻的时候,他们又或是共同飞舞镰刀,在身后留下一串串沉甸甸的稻抱;或是共同脚踩打稻机,在板桶里堆下黄橙橙的谷堆。

在余家塆门前那一弯长长的、三户共有的、半月形的菜园里,或早或晚,那“你挑水来我浇园”的情景,少则一周,多则半月,就要重复一次;在久晴不雨的时候,就更得要天天每日地重复了。

还有,他三户人家的吃水用水,是要一担担从堰塘外的水井里挑进门的。三户人家的烧柴,也是要一担担从山上砍下、挑回家来的。这些事儿,在这八个月中,那些扁担和冲担下的身影,也多半是他二人留下的。

在这段时间中,有几件印象深刻的事儿,更是他二人终身都不会忘记的。那几个故事的梗概是这样的:

这年“插完早稻庆‘五一’”的任务完成之后,余桃枝的舅爷爷时逢七十大寿。她的爷爷奶奶、父母、伯父伯母、姑父姑妈,全都被接去吃酒去了,要在那里住两夜才能回来。为此,他们只留下了她一人看家。

与此同时,这同心工作组的三个人,也请假回家去了两个,只留下了金玉龙一人值班。他要等他们假满归队后,才能请假回家。因此,这平日里热热闹闹的余家塆,便只剩下了他和桃姐两个人。

余三姐出门前,把他两个这两日需要吃喝的东西,全都准备好了。走时,她一一清点给余桃枝看,交待说:“桃儿,这两日,小金同志的生活,就归你负责了。你替我照顾好了他,我回来赏你。”

她还笑道:“你可不许偷懒啊!你要是偷懒饿着了人家,我回来就揪你的肉儿!”

桃姐笑道:“姑妈真偏心!只叫我负责‘小金同志’的生活,怎么不叫‘小金同志’照顾我呢?幸喜得他还只是个‘小金同志’,要是成了你的‘小金侄儿’,或是成了别的什么,你还不把我当丫头使唤?”

余三姐笑道:“你这个女伢儿,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?我交待了你这么一句话,你就狡了一百句嘴!”

桃姐笑道:“你虽然只交待了一句,可我却要忙两日呢!难道我就回不得一句嘴?再说,我连十句话都没有说,你怎么就冤枉我狡了一百句?”

余三姐用指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,笑道:“你这个女伢儿呀,我说不过你!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,我回来就、就、、、、、、”

桃姐抢过话头道:“你回来就揪我的肉儿,是啵?我身上多的是肉,让你揪就是,我正要减肥呢!”

她又笑道:“姑妈,快放心地去吧,我不会饿着你喜欢的‘小金同志’!”等她姑妈出了门,又小声地说:“快走吧!走了,我们的耳根子才得清静!”

她虽然说得轻,但她姑妈却又偏偏听见了,因而回头笑道:“你这女伢儿,真是个狡嘴!看你将来怎么找男伢儿!”

桃姐嘴儿一鼓道:“说来说去,就老没正经了!”又轻轻道:“快些走吧,别在这里老讨人厌!”

等长辈们走远了,她又对金玉龙道:“小龙哥——相处不过一个月,她就这样称呼他了——这两日,我们可以自由了!”

玉龙笑道:“平日里,你要怎样就怎样,难道还不算自由?”

桃姐笑道:“那算什么自由?难道你看不出来,我所要的,都是估量他们能够答应的,也是合情合理的,从来也没有出过格呀?”

她轻轻叹口气道:“唉,你哪里晓得?平日里,我是要属他们好多约束的。我所要的好些自由,是不可能得到的。”

玉龙笑道:“小桃——她叫他小龙哥时,他也就叫她小桃了——你还太年轻,有些道理还体会不到。其实,人生在世,根本就不可能有绝对的自由。也就是说,人们在享受相对的、一定的自由的同时,也必然还要受到这样或那样的约束。”

桃姐问道:“为人还必然要受约束?要受哪些约束啊?”

玉龙道:“那可多着呢,比如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约束,地方层面的法纪约束,单位中的制度约束,军队中的军纪约束,社会上的风纪约束,民间的民俗约束,学校里的校规校纪约束,家庭中的家规家教约束,夫妻间的婚姻约束,等等,多着呢。所有这些,都会在一定的程度上,约束着人们该如何做人。所以,人生在世,根本就不可能有绝对的自由!”

桃姐问道:“人们的婚姻也有约束?”

玉龙道:“怎么没有?多着呢。比方说,男女结婚之后,就得要互相向对方负责,就得要互相向对方履行义务,就得要共同维护家庭利益,就得要共同辅养和教育子女、共同孝敬和赡养老人。夫妻在婚姻存续期间,就不得另外再有恋爱的自由;等等,等等。如果没有了这些约束,那夫妻就难以成为夫妻了。”

桃姐感叹道:“小龙哥,依你这样说来,什么‘结自由婚,行平等礼’,也是一句空头话儿吗?”

玉龙道:“也不能说是空头话儿。只不过,所谓‘结自由婚’,是相对过去‘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’的包办婚姻罢了。所谓‘行平等礼’,也只是相对过去,妇女必须要遵守什么‘三从四德’的‘男尊女卑’而言。”

他又感叹道:“小桃呀,绝对的婚姻自由是没有的,绝对的夫妻平等也是没有的!放眼这人世间,所有的婚姻,都是在一定的条件下形成的,哪里来的绝对自由?所有的夫妻,不是阳胜于阴,就是阴胜于阳,哪来的阴阳绝对平衡,又哪来的夫妻绝对平等?”

桃姐捧着耳朵笑道:“别说了,别说了!小龙哥,我都被你说糊涂了。你再要说,我脑壳就要发晕了!”又道:“我们说了这么久,嘴巴也说干了,肚子也说饿了。我们先烧开水,然后弄晚饭吃,好吗?”

要知金玉龙是否同意余桃枝的意见,请看下一回:余家塆情种生情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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