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众女孩儿听周小鸾讲，她还要给金玉龙导尿，都觉有些尴尬，自把脸儿红了。

小鸾却显得很是淡然，说：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？我们当护士的，哪能顾得这些？若要顾这些，又怎能当得护土？”

她又解释说：“大凡学医、从医者，人体解剖学是必修之课，早已把人体的每一个部位，都看得非常平淡了，不觉有什么秘密和尴尬可言。因此，在我们看来，导尿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一项护理罢了。对于一般伤病员尚且如此，何况、何况是他呢？”

说话间，她先给金玉龙又换了输液瓶。换完，她便揭开盖在他下体上的被子，轻轻地、慢慢地分开他的双腿，先把那搪瓷尿壶放在中间。然后，她便褪开他的裤腰，拿起导尿管，开始为他导尿。

那三个女孩儿不是医务工作者，终究不敢正视和面对，更不敢过去帮忙，任凭她一人去操作。

小鸾理解她们的想法，故尔也不叫她们上前协助，而是一人熟练地、若无其事地给他做完了这一特殊护理。做完后，她先把尿壶端下地来，给他盖好被子，便勾腰准备端了尿壶去倒尿。

余桃枝见了，觉得老实她一人在忙，心中已是不过意，因而连忙起身道：“小鸾姐，你也歇一会儿吧，让我去倒！”

小鹃也立刻站了起来，说：“小桃，还是让我去倒的好。外面乌漆墨黑的，你又不熟悉，别踩到阴沟里摔倒了。”

说着，她已劝说小鸾让了她，端了尿壶从后门出去了。一会儿，她便端了用清水洗过的便壶，进门来，放到了床底下，以备再用。

做完这些后，女儿们方觉心中宽态些。

这时，已是半夜转钟三点多。

小鹃忽然问：“都这时候了，大家饿了吧？”

原先，周、余、易三人，并没有觉得饿，如今听她这么一问，还真觉得饿了，都说：“饿了又如何，难道你还开火，给我们弄饭吃？”

小鹃道：“这时候还弄饭，我可没有那个精神了。倒是我们家吃晚饭时，还剩有一碗熟红薯。我去端了来，一人吃两个，要不要？”

小桃连忙道：“怎么不要，要！”还催她道：“那你就积个德，快些端了来吧！”

另两个女孩儿笑道：“看你急的。难道，你真有那么饿？”

小桃笑道：“怎么不是真的饿？我们干体力活的，哪能像你们从医和坐总机的，那么斯斯文文，吃得少，也不像我们那么容易饿？”又道：“再说，我不着急地催，小鹃姐她念头一转，不去端来了，岂不是空喜一场？”

小鹃没有做声，只略略一笑，就过厨房里去了。略过一会，她果然端了一碗熟红薯来。

大家也不客气，一人拿了一个就吃。

熟红薯本来就香甜，冷的更可口，饿了更好吃。但有一个窍门，熟红薯吃冷的时，千万别吃快了，否则，很容易哽倒。

这时，小桃一个不小心，果然哽到了。于是，她赶忙用拳头捶打胸前。

小霞笑道：“又没人和你争，谁叫你不慢些吃的？”

小鸾赶忙道：“捶胸前没用，反而会哽得更厉害，要捶背心才是！”一面说，一面帮她拍背部。

果然，她帮她拍了几下，又揉了一阵后，她就不觉得哽咽了，轻松了，说：“谢谢小鸾姐！”

这时，她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曾磨风肚子痛，金玉龙为她掐合谷、捂丹田的情景来，不免脱口道：“学医的人，在生活中常常有绝活。就连跟从医者睡过的人，有时候也能显出两手来！”

众人听了不解，问她：“什么意思？你说谁啊？”

小桃道：“没什么意思，也不说谁，随口感叹罢了。”说着，把眼去望金玉龙。她见他躺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一声不吭，心中不免难过，连吃红薯的兴致，也大为减低，故尔吃得慢多了。

另三个女孩儿，还以为她是哽怕了，有了教训呢。

众女儿吃完红薯后，一面用草纸揩手，一面谢谢小鹃。

小鹃则道：“一碗红薯罢了，还值得一个‘谢’字？”说着，又提来一瓶开水，拿来几个茶杯，放在了茶桌上。

见她要给大家倒水时，易天霞道：“你别忙，不屑倒得。这又不是来做客，谁喝谁自己倒，省得倒出来冷了，或者浪费了。”

众人都道：“说得是”。于是，大家都你挨我，我挨你地坐下来，一个个少言寡语地守着金玉龙。寂静之中，不时有人发出叹息声，不管声音是高是低，都显得是那么的揪心。

转钟四点多了，小鸾又为他换了一次输液瓶。换完后，她说：“大家都陪着熬夜做什么？你们都睡去吧，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。”

小桃道：“小鹃姐和小霞姐两个睡去吧，留下我陪小鸾姐就够了。”

杜、易两人道：“你为什么不去？你特殊些？”

小桃道：“不是我特殊些。因为，一来我是我们营领导，派来专门护理小龙哥的，应当陪在这里。二来，我在这里也没有睡处，陪着小鸾姐也是个伴。”

小鸾听了道：“小桃说得也是，那小鹃姐和易姐姐就睡去好了。若需要时，我们也好轮班守护。”

易天霞再过一两个小时，就又该接总机室的班了，因此说：“也行，那我就先去了，辛苦了你们几个！”一面说，一面静静地望了一回金玉龙，这才又红了眼圈，恋恋不舍地去了。

小鸾等易天霞去后，又道：“小鹃姐，你也睡去吧，有我们两个就人足够了。”

小鹃道：“不要紧，我明天还有一天假，不用上班，也就不用急。再说，”她向床上搂了一下嘴儿道：“我的床让给他了，你叫我睡到哪里去？”

小鸾一听，顿时醒悟，说：“哦，这可怎么办呢？”忽然，她把头一拍，说：“呀！你看我都忙糊涂了，怎么不晓得叫你到我那里去睡？”

小鹃道：“别，别，别！你那药库里那么多的药，去睡在你那里，那药味我可难得闻。再说，药房里出了问题，我也担当不起！”

她又道：“刚才说过，不要紧的。实在不行了，我趴在这桌子上打个盹就是了。”

小桃道：“小鹃姐说得也是。小鸾姐，既然这样，你就别劝了，我们三人共同守着他也好。大家都是自己心愿意悦的，个把两个夜眼，有什么熬不过去的？”

小鸾道：“行，既然这么说，那我们就共同守着他吧。”

她三人大约又守了个把小时后，小鸾怕他憋得难受，又为他小心地导了一次尿。导完后，又是小鹃去倒了尿壶回来。小桃便为他盖好了被子。

小鸾见吊着的输液瓶又吊完了，便又麻麻利利为他重新换了一瓶。

这时，已是清晨五点，天快亮了。

天亮之前，是最凉浸的时候，也是最疲劳的时候。一夜未睡的三个女孩儿，都有些支持不住了。尤其是余桃枝，禁不住前俯后仰地打起盹来。

小鹃见了道：“小桃，你背不住了，就趴在这桌子上睡吧。”

小桃睁开眼睛，挣扎着说：“不要紧，我背得住！”

小鸾见小鹃也打起瞌睡来，自己也实在有些熬不过了，便说：“我看大家都累了，我们都睡一会儿吧。”

她一面说，一面检查了一下输液的状况，特别是仔细观察了他手背上的针头固定得还稳不稳；然后，又把输液速度调慢了一些，这才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病床前，坐下趴在了床沿上。

刚趴下，只听她又说：“小鹃姐，小桃，你们两个也趴到这里来吧。趴在这里睡，比趴在桌子上软和些、舒服些！”

小鹃、小桃听她这么说，便依言搬了椅子在床前坐下，趴到了床沿上，果真觉得比趴在桌子上好多了。

于是，三个瞌睡来极了的女孩儿，一排儿坐在病床前，头挨头儿地趴在床沿上，顷刻间便熟睡过去。

那是一幅特别的、美丽的、非常亮眼的彩画儿！

明亮的电灯光下，闺房中的闺床上，躺着一个头缠白纱布，双目紧闭，牙关紧咬，昏迷不醒的俊男儿。

床头旁立着输液架，架上挂着输液瓶，正在为这受伤的俊美男儿输液。

三个护理和守候他的漂亮女孩儿，疲劳极了，一排儿坐在床前，头挨头儿地趴在床沿上睡着了。

笔者写到这里，不禁羡慕起来，暗暗想道：我若有幸像金玉龙一样，也能这样负一次伤就好了！

要知后事如何，请看下一回：一儿昏迷游地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