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疆密码之血色交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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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安南将军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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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在表情复杂地站在城寨门楼上,楼下的兵士正沿着峡谷两边加固防御。朱提郡的军务本不该由他这个霍家大公子负责,奈何南中的大都尉爨熊南下红河剿匪,又事关重大,老将军只能派自己的儿子坐镇朱提道,统领各家部曲防范魏军。霍在极不情愿的领了军令,带着毛家两兄弟,又从各家临时抽调了些兵丁,急冲冲的赶到这里布防。

朱提关隘是蜀中进出南中的要冲,地处峡谷深处,两边悬崖矗立,官道在石壁中间,从工事往外成喇叭口状,过了城墙隘口,便进入朱提郡地界。蜀中、南中本有三条道相通,南夷道已荒废,灵官道要渡泸水险关,过雾瘴缭绕的深山老林,而且往建宁还要从云南郡迂回,因此,朱提道便成了两地来往最主要的通道,平日这条道上人来人往,络绎不绝,从内地入南中的客商都要从这经过。爨熊自任南中都尉以来,一直派重兵把守,并在峡谷关隘筑起了防御工事。当道是顽石垒筑的城墙,两边悬崖上修了无数箭楼,站在箭楼上整个官道尽收眼底,从城墙到箭楼由石壁上的木栈道连接,城墙后面的开阔处有两排干栏楼,里面驻扎着守军。

毛家兄弟站在霍在身旁,陪他查看关隘防务,毛炅宽慰霍在道:“大公子不必犯愁,爨熊出兵剿匪已有月余,等他收兵回到建宁,大将军自然会安排他替换公子。”霍在叹了口气,回道:“我并非不愿到此驻防,只是担心随爨熊出征的儿子,至今没有战报传来。”毛诜道:“区区红河匪患,爨熊要是对付不了,还敢做号称“无挡飞军”的南中都尉,公子且放宽心。”霍在仰起头,双手扶到城墙上,叹声道:“也罢!此处的防务到是被爨熊经营的固若金汤,想必蜀中的王濬也不敢轻易犯境。”三人又议论起各家都抽调了多少家丁部曲,说话间,三人走下城楼,来到守军驻扎的干栏楼前。楼内传来了吵闹声,声音越来越大,吸引众人围了过来。突然,两人翻过干栏跳到场地中间,掐打起来,两方的兵士眼看要打起群架。霍在见状,气不打一处来,扬起鞭子就向其中一人抽了过去,不偏不倚,“啪”的一声正好抽在其中一人手臂上,霍在顺势一扯,被抽中的人倒地滚了两圈,抱起手臂嚎叫了一声。

霍在端坐在中军帐里,刚才起冲突的两人捆绑着跪在帐前,毛诜喝道:“你二人是哪家的兵丁?”

额头渗出血的兵士答道:“小人是李家的部曲,今带了精兵五百到此驻扎。”

另一个干瘦孱弱的兵士颤声答道:“小人是孟家的部曲,奉我家主人之命,带领精兵八百听候大公子调遣。”

霍在不耐烦的问道:“你二人为何事打闹?”

额头受伤的兵士抢先道:“大公子明鉴,我五百兵士刚安顿好,这蛮子便带人挤进我们的营房,这厮比他家主子还不要脸,居然让我们给他们挪地方,我不让步,他便动手伤人。”

还未等李家部曲小头目说完,另一人“呸”了一口唾沫,愤然道:“你李家血口喷人,我分明是与你商议,你欺人太甚,讥讽我们孟家不说,还抬手便打,请大公子为我们做主。”

毛炅面生疑惑,问道:“各家的营寨都分配停当,你孟家为何要去挤李家的地盘啦?”

孟家小头目回道:“毛大当家有所不知,我按账房掌事安排,在李家营房旁边驻扎,怎奈分配给孟家的营房里面是一块大石头,根本不能住人,不得已才去与李家商议。”

霍在听完大惑不解,便带着众人到营房查看,打开营门,一块大石头挡在眼前,屋里大部分都被这块石头填满,住不下几个人。毛氏兄弟围着石头转了一圈,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,众人便退了出来。霍在本就无心带兵,所以吩咐毛氏兄弟叫他二人妥善安排,便悻悻然回中军帐去了。毛诜哄着众人散去,带着孟家的小头目往后山扎营去了,毛炅望着营房内的石头,脸上布满了疑云,过了少顷,也转头回了自家营房。

历史长河中充满了偶合,诸葛孔明兵分三路征伐南中,最先突破的是牂牁郡,当年一战奠定了南中数十年的太平岁月。今日中朝统治者的眼光再次落在了偏远的南中,安宁消磨了锐气,和平麻木了意志,安逸让牂牁郡的大姓贵族低估了蜀中新主兵抵南境的决心。面对项上的剑锋,谢黎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成了王濬的阶下囚。荒废的南夷道几乎将牂牁郡隔绝成了南中绝地,群山险峰、江流天堑成就了雄踞南境千年的夜郎国,兴自夏商,殁于强汉。汉武大帝在蜀中设置犍为郡,并以此为据点,步步为营才最终剪除了“西南丝路”上的“自大”堡垒,自此一路凯歌,南中成了王朝的南疆。也自那一时起,南中蜀中唇齿相依、存亡与共。如今蜀中易手,南中的达官贵族依然做着偏安一隅的春秋大梦,王濬的突然出现,惊得谢黎一身冷汗,没曾想魏军没从朱提郡长驱直入,反到歩了诸葛后尘。

王濬用剑挑着太守铜印放到案台上,转身扶起谢黎,安慰道:“太守大人不必惊慌,我奉皇命到南中巡查,第一站先到了牂牁,尔等只要诚心归顺大魏,自可各安天命。”谢黎点头称是,回道:“谢王大人,小官愿率牂牁夷汉百姓归附大魏。”王濬笑道:“太守大人果然识时务,既然如此,本将有一事请大人即刻操办。”谢黎忙跪领道:“请大人吩咐。”王濬看了一眼窘迫的谢黎,又拿起铜印端详片刻,脸上浮出了诡异的笑容。

老将军霍戈端看着谢黎的劝降书,双手不停的颤抖。突然,他猛拍案台,顺手将劝降书扔了出去。台下的爨谷立刻上前道:“大将军息怒,不知谢当家书言何事?”霍戈厉声回道:“岂有此理,好不知耻的谢黎,尽然背着我投降曹魏,还劝老夫投诚。”爨谷忙捡起降书细看,一直看到谢黎的印鉴后,吃惊地对霍戈道:“魏将王濬素有威名,此番绕过朱提道,涉险夺牂牁,可见此人谋略胆识皆可比当年诸葛丞相,大将军还需从长计议。”霍戈收了收心神,回道:“当年马忠兵进牂牁只不过是诸葛声东击西之计,南夷道艰险狭窄,大军不可能通过,王濬既然敢孤军犯险,是欺我南中无人,老夫定要他有来无回,明日我便亲率大军去会会王濬。”爨谷似有不详预兆,劝霍戈道:“如今舍弟爨熊红河剿匪未还,大将军可否暂缓用兵,下官即刻派人召爨熊、爨量回建宁听从大将军调遣。”霍戈道:“步头河匪为患多时,爨熊至今未有战报,想必战事不利;爨量南下兴古平定僚子朴义叛乱,此刻刚到兴古境内。南部战事未稳,怎能又将二人北调抗击王濬。”爨谷进一步劝道:“大将军年事已高,更何况建宁不可一日无主,还请大将军三思。”霍戈决然道:“太守大人不必再言,建宁就交给爨大人,老夫亲率大军前往。”爨谷见霍戈战意正浓、再劝无果,便退下了。

王濬站在木骑楼上点看着楼下的僮仆,一名探子快步爬上楼梯,在他耳旁细声耳语起来。听完探子汇报,他并不惊讶,似乎早已料到霍戈不会轻易就范,便叫来随征的两员偏将,吩咐道:“你二人按我先前计策行事,快马加鞭,不得延误。”说完递给其中一人一封信函,二人领命而去。

朱提关隘新来了一批僮仆,霍在吩咐毛氏兄弟安排这批人向箭楼运送檑木炮石。正值晌午时分,整个关隘内皮鞭子劈啪作响,僮仆的尖叫声此起彼伏,这是南中军内调教新兵的规矩——未上战场先挨打。新到的僮仆在骇人的皮鞭子下边背驮檑木炮石,边精炼着皮囊。箭楼与城寨还有一段距离,尤其还要经过一段悬崖上的木栈道,僮仆将城寨内的防御物资搬到各个箭楼,路程虽短,但极其艰难。

关隘自城门向外扩散,两边悬崖修筑层层叠叠的箭楼,一直到喇叭口,整个工事犹如一口铜钟。官道从“钟”内经过,如有敌来犯,箭楼凭居高临下的地势,万箭齐发之下,难有活口;如有辎重部队进入口内,抽开箭楼底部的隔板,檑木炮石沿预设的轨道向官道滚轧而下,道内敌军根本无还手之力;再往“钟”内走,靠近城门的位置爨熊效诸葛上方谷的淫巧机关,悬崖两边各吊悬着一排排陶罐,这些陶罐平时空置,有敌来犯便灌满火油,敌军进到城门前,砍断悬绳,火雷滚落,城门前能瞬间烧成火海。

爨熊多年苦心孤诣布设的“三道防线”,让整个关隘成了易守难攻的永固工事。王濬进入南中前早已派尖兵化妆成商贾侦查过,正是苦无夺关良策,所以才走了人迹罕至的南夷道。

关隘的防御体系密不透风,修筑的工事更是固若金汤,但防线太长,工事之间上下通行不便,所以每次临敌,都要抽调大批人力搬运石木。新来的僮仆还没卸下手脚上的镣铐,就被毛氏兄弟拉去充当了民夫。烈日当头、体力透支,再加上毛氏兄弟的皮鞭,好几个僮仆虚脱晕厥,兄弟俩见此情形,只能让他们暂歇。刚才还如炼狱的关隘,一时安静了下来。

毛诜拉开襟口,擦了一把汗,接着劈头盖脸淋了一竹筒水,旁边的人递了一块布巾上去。正在毛诜解凉的时候,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跑过来报道:“诜二当家的,石头没了。”毛诜把布巾丢给旁人,叹了口气道:“这么快!让孟家的人快点凿。”来人回道:“孟家部曲被派去伐木还没回。”毛诜摇摇头,吩咐监工道:“让这些人别驮了,先到后山凿石。”监工领命,正要响鞭赶人,这时席地休息的僮仆中爬过来一人,对监工道:“大人,后山离箭楼太远,我们实在背不动了,能否找近点的石壁开凿啊?”监工话也不回,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,跪着的僮仆哀叫一声扑倒在地,背上挨了重重一鞭,监工这才呵斥道:“不知死活的东西,哪里轮到你说话。”嘴里骂完,手里的鞭子又举了起来,一旁的毛诜抬手制止道:“这僰奴说的在理,这么远,耽误事,孟家营房里边不是有石头吗?正好把营房腾出来。”监工忙点头称是,随后驱赶着僮仆往营房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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